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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頭一次給我打電話，說她患有目眩症，經常突然目眩頭暈。她說是一次吃錯西藥引發的過敏，好長時間治不好。現在她每天都吃一種鎮靜藥才能維持正常生活。她問我：“這類病能不能治好？”

　她說話細聲細氣，口氣有試探的味道，試探我是不是關心病人、理解女人，是不是有職業感覺，能不能判斷她提出的問題。

　我解釋說：就目眩症來說，一次藥物過敏不可能造成長期的目眩。從心理學的角度講，突發突止的目眩可能是狂躁抑鬱心境障礙性質的神經官能症，可能是對某種精神因素刺激的過敏反應。

　我問她：“你害怕什麼精神刺激？”

　她細聲哼哼半晌，回避回答，放下了電話。

　第二次打電話，她說她的月經總是時來時止，量少而腹痛。她問：“我該找西醫還是該找中醫？”女人是詭秘羞怯之物，她又在試探，好像陌生的動物接近你。

　我解釋說：西醫中醫都行。從心理學的角度說，月經不調很可能和情志鬱結有關。《黃帝內經》中，把目系和腎系兩者都稱為“命門”，“命門”是維持生命的精、神、氣、血凝聚的地方。目眩頭暈和經血不調，統稱“命門火衰”，都是精神壓力過大、氣血耗散過多引發的衰竭症和虛脫症。

　我問她：“你有什麼精神壓力？”

　她作難半晌，細聲說：“男人不回家。”

　我請她講講情況，以便幫她分析分析。

　她說：她活得特累，特難。情緒沮喪，身體虛弱。前次沒吭聲，是因為孩子在跟前。她今年32歲，是一家公司的職員，身邊有一個9歲的女兒。她結婚前，男人是個司機，後來當上幹部，現在是個科級。兩年來男人很少回家。他管著一個好大的車隊，有得吃，有得玩，有得睡。她說：“他經常一兩個月不露面，他好像沒有這個家。”

　“你說他不回家是什麼原因？”

　“……地位變了，人心變了。”

　我笑道：“當個科長就拋妻別女，常理說不通；稍有長進就翻臉無情的男人，必有其他隱蔽的原因。我看你沒有勇氣說真話！”

　她沉默半晌，羞怯地說：“……他發現我婚前和別人有過兩次同居史。我頭兩次戀愛都失敗了。結婚十來年，我沒告訴過他。”

　“個人隱私暴露，夫妻關係緊張！”

　“他也不給家裏錢。我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

　“我理解了。失貞就是你的心理過敏點。”

　我解釋說：失貞問題會造成女人的心境障礙。法國著名的女性研究專家西蒙娜?波伏娃在《女人是什麼》一書中說：“失貞的女人引起男人的厭惡、冷淡和諷刺。男人的這種態度，將對女人的一生留下深刻而永久的影響。童貞能激發男人的熱誠和熱愛，它可以給女人以自信心，對她很有幫助。她是被人熱愛的人；相反則會引起自卑感，有時會進一步造成永久性的狂躁症或抑鬱症。”

　她在電話裏細聲哼哼，表示她理解我的意思。

　我解釋說：失貞焦慮會出現比藥物過敏更可怕的身心反應。妻子這一角色的魅力、尊嚴和價值，是由她的貞潔支持著的；失貞被發現，敏感的女人便深深陷入將被懲罰、被虐待、被遺棄的怵惕之中。《黃帝內經》中說：“怵惕思慮則傷神，神傷則恐懼，流淫而不止。悲哀動中者，竭絕而失精；愁憂者，氣閉塞而不行；盛怒者，迷惑而不治；恐懼者，神蕩而不收。”“怵惕”就是心驚；“恐懼”就是心慌；“流淫不止”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持續驚慌。由此引起不斷的思慮、悲哀、憂愁、恐懼，便會傷神、失精、閉氣、迷亂，這就是狂躁―――抑鬱性質的精神官能症候，目眩頭暈和經血不調是這種症候的軀體反應，它隨著心境變幻時起時伏。

　她苦澀地說：“……我知道，我在折騰自己。您說，我該怎麼辦？”

　我勸告說：“多數男人對妻子的貞潔苛求不可理喻。問題一旦觸發，即使原來非常恩愛的夫妻，怨恨也能突然燃起。這種敵意很難克服。你不能把自己硬塞給一個不願意接受你的男人吧？”

　她回避回答我提出的問題，道了聲謝，放下電話。

　第三次打電話，她說她的女兒也患上心理病。她說：“9歲的女孩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活得沒意思’，學習成績也下降了。”

　我說：“這是你的言行對她的影響的結果。你老把自己的心事向她傾訴，你老把自己的情緒向她拋擲，女孩接受暗示的能力挺敏銳，她說的話正是你要說的話。”

　“……真是。我活得真是沒意思！”

　“不用拐彎，說重要事實。你男人有多長時間沒有和你同床？”

　“……兩年。”

　“我理解了。虐待就是你的精神刺激源。”

　我解釋說：丈夫拒絕和妻子同床，把她擱置起來，這就叫做“性虐待”。男人的性虐待我們可以從三種可能來解釋：

　第一種可能是性厭惡。“性厭惡”是男人性冷漠的最常見的根源。性厭惡通常來自對妻子的憎恨和對情敵的仇視。妻子有叫人看不起的缺點，她在他心中只能激起痛苦的回憶和厭惡的情緒。性的不潔和食的不潔一樣，內在抵抗抑制著本能興趣。

　第二種可能是性懲罰。“性懲罰”就是公然在婚外亂搞，它包含對妻子的明顯挑剔和挑釁，乃是以此懲罰她對不起他的一切，同時也是懲罰自己錯誤的婚姻選擇。“性懲罰”是一種秘密的報復，秘密的私刑。

　第三種可能是性變態。“性變態”表示男人心理異常。西蒙娜?波伏娃說：“有些男人精神不正常，起源於結婚生活的初期。對新婚妻子的猜疑，對她失貞的厭惡，對她隱私的嫉恨，都可能形成性格陰鬱和冷漠。男人的心理受到挫傷後，就會痛恨女人的肉體，蔑視女人的靈魂，從而把妻子視為是個有毒、帶菌的骯髒動物。男人們常常故意要妻子知道他這種情緒，以侮辱她、歧視她、虐待她。”婦女的精神症候多數起源於這種床上病態的淩辱。

　她苦澀地說：“……我知道，他存心折磨我。您說，我該怎麼辦？”

　我勸告說：“如果男人不能諒解你的過去，不能接受你的過失，不能終止他的性虐待，為了防止事態惡化，最好的出路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分手。”

　她在電話裏細聲唏噓，表示她對這一出路的茫然與畏縮。

　以後我再沒接到她的電話。誰也無法預測這個輕薄的、虛弱的女人將如何行動，但是我相信她明確了一個問題：做女人要注意自己的貞潔，它是婚姻幸福的基石，不可玩火自焚。

　這一事例給我們提出兩個值得注意的問題：

　一是女性貞潔。女性貞潔是人類文明對性的一種不變的信念和價值觀。貞潔總是和女人的人格魅力扣在一起。失貞必失尊，失貞必失衡，失貞必失信，失貞必失寵。愛情這種遊戲也有自己的規則，違犯規則就會受到懲罰。最近出版了一本由我國著名性學家潘綏銘先生翻譯的名為《美國人的性生活》的書。這本書是美國在1994年組織大批社會學家第一次對美國人的性實踐與性信仰所作的權威性調查報告。

　在其中“性與社會”一章中，為了研究美國人對性的態度和信仰及如何評價性行為，調查人員對大量被訪者提出9個問題中的第一個問題便是：“如何評價婚前的性行為：它是永遠錯誤？偶然錯誤？還是一點都不錯誤？”其中多數人(主要是婦女)回答是“不可諒解的”和“永遠的錯誤”(雖然這些人中有58％自己在婚前有過性行為)。

　這說明貞潔在女性自我認定的生命中，具有特殊的分量和特殊的價值。貞潔是有經驗的成熟的人表現出來的性態度與性信念。這種信念和態度一旦形成便不能商量，不能讓步。貞潔超越國界，超越時代。青春時代輕薄的女子給自己帶來的不是美好的回憶，而是滿腹的愧悔和沮喪，並要為違逆人性付出重大代價。

　二是婚姻中的暴力。據專家們預測：21世紀婚姻中的暴力趨勢，表現為丈夫對妻子的肉體侵害會減少，精神虐待會增加；而性虐待就是精神暴力的主要形式。性虐待由於它的隱私性，很難被社會覺察，被法律認定，而女性在其中所受的打擊、傷害和摧殘，並不亞於肉體暴力。《黃帝內經》把女性瘋狂的主要原因歸之為“憂饑”。其語曰：“狂始生，先自悲也，喜忘，苦怒，善恐者，得之憂饑。”“憂饑”就是生命的基本欲望饑餓出現的心境煎憂；這種煎憂最初表現為常常自悲、常常忘事、常常發怒、常常恐慌，這就是發狂的前奏。

　世界著名心理學家佛洛德認為女人的性生活不滿足(被迫忍欲、窒欲)是一切精神病變的總根源。婚姻中的性虐待作為暴力的隱蔽形式，應當引起社會、法律和家庭的廣泛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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